一
我7岁那年,到北京的姑姑家玩。一天下午,大人们在兴高采烈的谈论着到长安剧院看戏的事,虽然那时我并不知道看戏究竟会有什麽乐趣,但能够出门去玩的童心还是让我与哥姐们蹦跳不止。早早吃过晚饭,一家人在大呼小叫中,挤公交车来到剧院。当时真不知道这里曾是中国戏剧界名人和社会名流经常光顾、普通百姓津津乐道的地方。看着那雕梁画栋的建筑,听着人们忙乱找座、寻子叫妻的嘈杂声,我的两耳双目都不够用了。场内灯光渐渐的暗淡下来,台上灯光也渐渐的亮了起来,随着琴梆声响起,人们停止了窃窃私语,腰直了起来,脖子长了起来,眼神也亮了起来,同时我的精神劲也调到了极点,琴梆声更响了,演员们开始亮相,听着那些不明白的唱词,看着那热闹的“舞蹈”大人们都在给予热烈的喝彩,而这时小孩们却开始站在过道中撒尿,跑来跑去打闹了,当我终于弄明白,家里墙上年画里的那些花花绿绿的人物,原来出自台上这些演员时,我的眼神开始打架了,唉!真不如看电影看着过瘾,渐渐的我的耳边静了下来……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家中。从那时起,我便产生了一种印象“大人听戏是享受,小孩看戏是无奈,这是我初次看戏的遭遇。
二
马上过年了,人们渐渐的从一年的“文攻武卫”中,从大字报的海洋中,从“谁最忠于毛主席”的争吵中暂时解脱了出来,过年的气息使人们有了欢乐的笑容。这天,我与要好的小哥俩,在轻松放完兜内有数的“炮丈”后,相约来到市商业礼堂看戏找乐,花6毛钱买三张票,不但消耗了多半个小时,而且还使我们哥仨个都从头上、脖子里冒出热气,当其中一个哥们发现自己心爱的军帽在这次人与人的较量中丢掉时,并没有显得过分沮丧,因为看着长长的队伍,看着那些期盼和羡慕的眼神,他从中似乎得到了某种补偿。
场内的戏开始了,人们在杂乱的环境中,随着杨子荣“小常宝控诉土匪罪状……”的唱腔,开始了全场的大合唱。突然,台上一名“解放军战士”在跑台时摔了一跤,引起观众一片叫好和大笑,我不明白这是在看戏,还是在自娱自乐?威虎山的“百鸡宴“还没有开摆,我们哥仨已在家中继续我们的乐趣了—放鞭炮。唉,也难怪一年来“八个样板戏”我连看带听已经有六十四遍了……单调的“政治”舞台,除了教育没有娱乐,这使我更加向往电影的生活了。
三
文革结束了,戏剧舞台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也使我耳目一新。入夏,听说当年受到周总理接见,最近又在京连续公演五十场,而场场爆满的市丝弦剧团要来县里演出,县城沸腾了。县委亲自布置演出接待的事情,文化馆全体出动整理礼堂,我们单位也抽调最好的音响设备全力支持。演出的头天晚上,三里五乡的百姓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等待买票。有一老太太是儿子用小推车从40余里的山里推来看戏的。看的出文艺的春天的确让老百姓打心眼里高兴起来了。显然此情此景也深深感染了那些赶场的演员,每天一场的演出改成两场,演出三天也变为五天。做为工作人员天天免费看戏的我对戏词虽然还是听不懂,但一周下来还是被台上台下的场场热烈精彩所感动着。两个多小时的演出有四分之一的人是从头到尾站着看戏,60多岁的老演员虽然已不能再用高亢洪亮的嗓音演义“寇准”这个古代清官形象,但沙哑声的“寇准”、纱帽翅摇出不同花型的“寇准”和连续十余次跪下站起等高难动作的“寇准”真正把台上台下连成了一片,也把戏曲的美和贴近大众、贴近生活的真谛告诉了我,自此以后我对听戏看戏就有了更多的情感性的接触。
四
很长时间没有再到剧场看过戏了,原因有二:一是,现在的剧场很少或根本不再演戏了;二是,随着娱乐形式的多样化,我对看戏已报有一种很淡的感觉。只是在电视中有类似“梨园春”等戏曲节目时,会静下心来观赏一会儿,因为她不仅是唱戏,而且更象一台文艺晚会。
从茫然、无奈到激情、平淡,我对看戏就是这样感觉过来的,这只不过是生活中的一个小侧面,我一直认为自己并不懂戏,又不太喜欢戏,但有一点却是深信无疑的,那就是因为有了戏,生活变的丰富多彩起来,正象当今经济社会中,因为溶入了更多形式的竞争因素,而让人们变的激情无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