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自己的女人

时间: 2005-11-23 00:00:00 来源:  点击: 0

我是置身于一幢别墅里了吗?

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豪华、这么漂亮、这么雅致的别墅。别墅位于青川市西郊约十公里处,背靠风景迷人的杜鹃山,面临清澈美丽的弯水河,占地面积约八百平方米。别墅的设计风格可谓中西合璧,既有柔软的绿茵茵的草坪,宽敞舒适的游泳池及车库,也有古典迷人的花园、亭榭,造型独特的小桥。每间房外带一私人阳台,可欣赏远处迷人的原野景致。走廊由明亮的大理石铺成,餐厅全由玻璃门环绕。住在这里,你既可领略到红楼梦里潇湘馆的幽静与诗意,又可感受到西欧现代庄园式的豪华与时尚。

这座别墅的名字叫绛珠园,我相信这个名字是早就取好了的。但是,这名字就好像是专门为我而取的。因为,我的名字叫紫草,紫草就取意于紫红色的绛珠草。我想,这或许就叫做缘分吧。

此时我就站在二楼卧室的阳台上极目远眺,夕阳的余辉使春天金黄色的原野洋溢着几分华贵的气息。我知道,在这幢独立的别墅里,此时只有三个人,一个是身材高大,皮肤黎黑的中年山东汉子刘叔,他是这幢别墅里的守卫者,负责着我和别墅的安全;一位五十来岁,清瘦寡言的云南保姆杨嫂,她负责我的饮食起居和整幢别墅的清洁卫生;另一位就是我,一名刚满二十岁的漂亮文静的女孩子。

到晚上八点,这幢别墅里还会增加一个人。我不知道他是谁,他长得怎么样,他多大年龄,我只知道他是我的老板,我要叫他陈总,今天晚上,我将成为他的女人,他,会是我的第一个男人。

我不知道命运和我开了一个怎样的玩笑。我是一位小学教师的女儿,祖父是清未秀才,而父亲,从小就通读了四书五经,四大名著,唐诗宋词及元曲,他对红楼梦的熟谙程度不亚于红学研究家脂砚斋。父亲把我带进了古诗词美妙的意境中,令我如醉如痴地爱上了文学,但父亲到死也只是村里的一位民办教师。

父亲在四十五岁那年死于肺癌。父亲去世那年,我正上高二,小弟云亭上初三。父亲一过世,柔弱的母亲也变得格外坚强起来,田里,地头,房前屋后,她整天忙得如陀螺似的。母亲说:“我再苦再累也要供你们姐弟俩上大学,你父亲说过,你们姐弟俩都很聪明,一定会有很好的前途。”但母亲深夜的幽咽声,令我心有针刺般的痛。母亲的身体本来不好,劳累,加上对父亲的思念,她日渐憔悴,终致卧床不起。

我瞒着母亲辍了学,去县城里的一家餐厅当了服务员,挣钱供云亭上学,给母亲看病。

如此过了几年,云亭考上了北京的一所重点大学,而母亲,已病入膏肓,需要住院治疗。面对着云亭高昂的学杂费和母亲所需要的住院费,我一筹莫展。我把自己灌醉,然后冲进职介所,大哭道:“给我介绍一份一次能挣几十万的工作吧,不管是什么工作!”职介所里一位胖胖的中年妇人笑了,“一次给你几十万,你想钱想疯了吧,出去出去!”

我跌跌撞撞地走在县城的大街上,感觉后面有人在跟踪我,我停下来,转过身大喊:“你是谁,想干什么?”

跟踪我的就是那位胖胖的中年妇人,她扶住我笑道:“小妹,刚才在职介所里我不方便跟你谈,真的不管是什么工作,你都会接受吗?”

我眯着眼看她,“是的,只要有钱,我不在乎。”

她说:“那好吧,我现在就给你介绍一份工作……”她把嘴贴在我耳边,她的话像鞭子一样猛地把我抽醒了。天啊!我真的要接受这样一份工作吗?我曾经宁愿受苦,也不愿去做的事,我生平最鄙薄的人,最终要轮到我来做吗?我无力地靠在街边的一棵梧桐树上,半天没有说话。

“怎么啦?害怕了?”她不耐烦地说,“要不是看你长得不错,我还懒得给你介绍。这样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哟!不干算了。”她做势要走。

云亭悲观失望的神情出现在我的脑海里,“姐,要是我上不成大学,生存,对我还有什么意义?”云亭是那么优秀,如果他有机会上大学,他一定会前途无量。作为姐姐,我为什么不能牺牲自己来帮他。父亲如泉下有知,他一定会原谅并感激女儿的。

“等等,”我叫道,“我同意!”

就这样,我来到了青川市,来到了绛珠别墅。我将在这里度过三年,三年之后,我会孑然一身走出去,到另一个地方,开始我重新做人的生活。

暮色渐临,我身上的手机响了,“喂!紫草,陈总马上就要来了。你做好准备,一定要让陈总满意哟。”是职介所那个胖女人打来的,她让我叫她黄姐。她是我和陈总唯一的联络人,也就是说我和陈总的关系,全世界只有她知道。陈总付给我四十万,她就拿走了二十万。

“知道了,黄姐,你放心吧,”我嗲声嗲气地回答她。我很快就是一个堕落的女人了,我没有必要维持一付“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的淑女形象。

我离开阳台,准备去浴室沐浴。杨嫂很麻利地为我放好了满满一浴缸的热水,在浴缸里放满了干花之后便默然退下。风干的特制的鲜花经热水浸泡后,又重新怒放开来,在水里娇艳地招摇着。泡在浴缸里的感觉太舒服了!我细细地揉搓着自己的身体,我的洁白的光滑的处女的胴体,诱人地浸在水中,令自己有心痛的感觉。我的馨香的处女的胴体,很快会变成一具妖冶的荡妇的躯体。我欣赏地爱怜地看着自己,默默地与自己贞洁的胴体说着告别的话。

然而,我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将无人知晓。母亲住在北京最好的医院里,有专人护理,云亭以为我在青川市某大公司当上了部门经理。云亭坚信他的姐姐是一位女强人,我那聪明的,不谙人情世故的单纯的弟弟哟!不过没关系,三年后,姐姐将以真正的女强人形象出现,这三年于我只是一场梦而已,只要我能把一切都轻轻松松地放下,三年后,我还是我,一个清纯而美丽的女子,而且,生活会因为我对财富的拥有,变得美好起来,想到这里,我居然微笑起来,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微笑,但是,我感到自己的廉耻心正一点点消失殆尽。

打开衣柜,我看到满柜的成套时装,全是往昔我看也不敢看想也不敢想的外国进口时装,它们都由国外著名的大设计师设计。可以想象陈总的富有与气派。看来,我真是应该感谢黄姐给我介绍了这份工作,不然,我怎么能有如此的人生享受呢?

我随意抽出一条睡裙穿上,然后站在几乎占了一面墙之宽的镜子前。镜中出现了一位穿着红色吊带绣花睡裙的女子。她乌发及肩,双颊绯红,亭亭玉立,高贵典雅,难道这就是我吗?一名曾经在餐厅穿梭往来疲惫不堪的打工妹。我想起安徒生的童话《丑小鸭》,曾经的丑小鸭已变成了白天鹅。真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我惊诧于自己的美丽,平生第一次才知道自己原来魅力无限。我昂起头来,看到自己的表情变得矜骄起来。如果一个女人,可以靠美貌换取物质生活的高层次享受,她为什么还要去做一个可怜的打工妹呢?我突然觉得自己以前很蠢。

梳妆台上摆着一整套法国进口化妆品和安娜苏Sui Love香水。我坐下来,开始细细打扮自己。

安娜苏Sui Love香水清雅迷人的香味在室内弥散开来。

陈总进来的时候,我正坐在沙发上看红楼梦。此时,只有沉浸于金陵十二钗梦幻般的人生经历中,才能减少我对于不可知的命运的恐惧。我想,我现在就置身于一座红楼中,或许有一天,我会写出一部《新红楼梦》。

他径直开门走了进来。我站起来,迎着他叫了声“陈总”。我知道他一定是陈总,因为除了他,没人能进来。

“你就是紫草?坐吧。”他潇洒地走过来,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

他与我想象中的模样相差甚远。在我千万次的想象中,他一定又老又丑,属于那种典型的暴发户形象。然而,此刻坐在我对面的这个男人,他看起来又年轻又帅气又有风度,他穿着一套素色花花公子休闲服,举止轻松自如。我估计他约有一米八高,光滑的保养得极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皱纹。

我们的目光对视了约有5秒钟,他的脸上呈现出满意的神情。

“你很漂亮也很有气质。”他微笑着说。

我相信我一定面如桃花。我微微低下头,羞涩地说:“我没有想到你这么年轻。”

“你一定以为我又老又丑吧。”他依然优雅地微笑着。

“是的。”我坦率地说。

“你喜欢文学吗?”他注意到了我手中的书。

“我喜欢古典文学。”我抬起头,正视着他的目光。我清楚我的角色,我不应该是一个害羞的小女孩。

“我上大学时也做过文学梦,”他说:“人生嘛,总该有些梦想。我也爱看红楼梦,我喜欢林黛玉,她天生丽质,清纯脱俗,才华出众,多愁善感。是男人,都会爱上这样的女子。”

“这就是你给别墅取名为降珠园的原因吗?”我问。

他没有回答,站起身来,放了一盘CD。美妙的音乐仿佛从天而降,静静地流淌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紫草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他绅士般地向我鞠了一躬。

“我不会。”我不好意思地说。

“没关系,我教你,挺容易的。”他拉我站起来,搂住我的腰。他教得很认真,很耐心。我从小乐感就比较好,不到十分钟已跳得相当熟练。

“你真聪明。”他把嘴附在我耳边,柔声说,“我喜欢你,紫草。”他的话使我的心跳突然加剧,幸福的感觉像潮水般涌来。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在我刚刚进入降珠园时,我还觉得耻辱,而现在,我居然,居然觉得幸福?难道我从骨子里就是个淫荡的女人?难道我已经一见钟情爱上了陈总?

他紧紧抱住我,捧起我的脸,说:“你就是我梦中的降珠仙子,我已经等候了你一生,你终于出现了。知道吗?听黄姐说你叫紫草,我就决定见见你。那天黄姐带你去桂花公园,我就坐在亭子里,看到你一袭紫衣,表情忧郁地站在湖水边,我感到自己被你强烈地吸引了。我爱你,紫草!”他吻住我,他的唇温软而甜蜜,令我沉醉。然后他抱起我,向床边走去,我紧张地意识到,该来的就要来了!然而这一切与我先前的想象大相径庭,我们更像一对相爱至深的新婚夫妇,正甜蜜地享受着我们的洞房花烛夜。

他关掉了所有的灯,然后打开床头一盏粉红色的壁灯,灯光朦胧幽暗,如梦似幻,他的热烈的吻和他的温暖的手,如灵巧的蛇游遍我的周身……

激情过后,他搅我入怀,轻柔地拍打着我的背。

我在他的怀里像孩子似地沉沉入睡。

梦中我见到了父亲,我看见他在天堂向我微笑……

其实陈总已四十岁了,整整大我一倍。但他看起来顶多三十来岁。他的长相有些欧化,挺直的高鼻梁,深邃的眸子,脸的轮廓很有个性。后来我看到电影《音乐之声》,才发现他和男主角长相酷似,可惜我不是那位家庭教师。

我依然不知道他的名字,但他不让我叫他陈总,他叫我称他Tommy。他说那是他上网时常用的英文名字,是一个昵称。他给我取了一个网名Jenny,他说Tommy和Jenny是一对冤家,冤家就是谁也离不开谁的意思,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然后说,“有时间我会教你怎样用电脑,怎样上网。现在是网络时代了,虚拟世界里的乐趣或许比现实世界还要大的多。”但他最终也没有抽出时间来教我。

他每周只能来两次,那两个夜晚对我们来说,就变得格外珍贵。我们在一起说着甜蜜的情话跳舞,更多的时候,我们像两条不倦的鱼,在激情的海洋中游弋、跳跃,拍打出快乐的浪花。他是个有魅力的男人,无论是性格还是性能力,都能很容易地征服任何一个女人。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包养我?仅仅只为了延续香火?难道他的妻子没有生育能力?那他为什么不和她离婚,或者随便找个女人替他生孩子?所有这些问题都堆在我脑海里,但我缄口不提,因为黄姐特意嘱咐过我,到了降珠园,不能打听和陈总有关的任何事情。多数时间,我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看书。Tommy为我买了许多精装本的文学书籍。一直以来,我苦于没有时间和精力来写点什么东西,现在我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我应该好好写作,来实现我的文学梦,安慰我孤寂的灵魂。我开始有计划地写作。或许我的处女作,书名就叫《新红楼梦》。

倦了的时候,我会去园中漫步。杨嫂总静静地跟着我。她永远安静得像棵树,让你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这样也好,我本来就是一个天性文静的女子,任何时候都不想多说废话,我可以深深地沉醉在自己的梦幻世界里。

正是“碧云天,黄叶地,满园菊花香。”的时节,花园里开满了奼紫嫣红的秋菊花,尤以紫色居多。沿着大理石铺成的小径穿行于烂漫秋花与长青树之间,常使我疑心自己是盛唐的某一位公主,正置身于御花园中。有时我坐在精致的亭子里,高声朗诵某首我所喜爱的诗词,亭子周围是一汪清澈的碧水,我听到自己的声音微风般拂过湖面,天籁般动听。

而我对Tommy的爱恋也与日俱增。对于一个从小就浸润于古典诗词中的东方女子来说,传统思想已经深入骨髓,在我把肉体交付给他的同时,我也同时交付了我的爱情。我是那种无法把性与爱分开的女子,更何况Tommy的魅力并不是任何女子都能抗拒的。我不知道,三年以后,我有没有勇气孤独地走出降珠园。Tommy,你会让我走吗?你对我所说的甜言蜜语会不会只是一种假象?男人总是说翻脸就翻脸的,何况,我只是他用钱租来的女人。我恨自己,恨自己不能游戏人生。

一场凛冽的寒风吹过后,初冬降临了,天气骤然变得灰暗而凄冷。就在这时,我发现自己怀孕了。当我把这个消息告诉Tommy时,他灵巧的舌正在我周身蛇一般游走。

“真的,你怀了我的孩子?”他立即停下来追问道。

“已经一个多月没来月经了,而且这些天我老是恶心、呕吐,我想我的确是怀孕了。”

他把右手放在我的小腹处,轻柔地抚摸着,喃喃地说:“我的儿子,我李少棠也有儿子了,我不会后继无人了。”他的声音因喜悦而微微颤粟。

“李少棠,你叫李少棠?”

“是的。”他狂热的吻雨点般地落在我的眉间唇上。“你都快是我儿子的母亲了。你有权知道我的真名。紫草,我的绛珠仙子,我爱你。你现在一定要保养好身体,想吃什么,就吩咐杨嫂去做。明天我给你买几本胎教方面的书。另外,再买几盘轻音乐。你要多听听。你和我都这么聪明漂亮,如果胎教搞的好,一定会生个天才儿子。对了,听说孕妇常感觉腰酸腿痛,来,我给你按摩。”他突然间变得喋喋不休起来。他的温暖的手轻柔地抚摸着我的全身,令我感到无比放松,无比舒适。少棠,他仿佛世上最体贴的丈夫,他是世上最好的男子,然而我却不是他的妻子。谁如此有幸,做了李少棠的妻子?我相信少棠绝不是个风流浪子,他是一个有责任感的男子,他的妻子不能生育但他又不愿负她,所以秘密地包养了我。

第二天早晨起来时,我发现少棠已不知什么时候离去了。床头柜上放着一张纸,我拿起来读道,“紫草,九点钟,黄姐会来接你去市人民医院检查,刘叔开车送你们去。注意安全!吻你。少棠。”

我看了看床上的挂钟,已经八点四十五了。我赶紧穿衣下床。

杨嫂轻轻推门进来,“夫人,下楼吃早餐还是在这里吃?”这是她每天重复的一句话,她仿佛知道我什么时候起床,因为每天我一起床,她就会轻轻推门进来。

“我不想吃早餐。”胃里一阵难受,我打起干呕。杨嫂端来一杯柠檬汁,要我喝下去。我摇了摇头。

“夫人,请一定要喝下去,先生吩咐过,让我看着你吃好每一顿,不然先生会扣我的工钱。”杨嫂请求道。

李少棠,你在意的是我还是你的儿子?当然,他在意的应该是我肚子里的孩子,我闹什么情绪,我只不过是他的一个生育工具,是人家重金租来的。

“那好吧,我下楼吃。”我无可奈何地说。

黄姐已经在楼下的餐厅里等着我,她正津津有味地吃着涂满果酱的面包。她已辞去职介所的工作来到了青川市。据她说她的儿子在青川市一中上高一,为了儿子的前途她要在这里陪读。不知有没有人专门统计过,中国目前有多少这样的陪读母亲。她越发胖了,红光满面,一副人逢喜事精神爽的样子。

一见我,她便亲热地叫道,“紫草妹妹,你真是我的好妹子,”我知道她的言下之意是说我的肚子争气,来这不到三个月已开花结果。少棠一定又给了她不少钱吧。我出卖自己,她得酬劳,这真是一桩划算的买卖。

“黄姐来了。”我不冷不热地点了点头。

她全然不觉,仍旧喜悦地叫道:“要是你真生个儿子,陈总一高兴,说不定会给你一百万,到时可不要忘了我哟!”

你以为我还会像以前那么傻,少棠如果真给我一百万,一分钱你也休想从我这里拿走。我在心里冷笑着说,嘴上却说:“哪儿呢?哪儿能忘了黄姐呢?”

就在那天我见到了少棠的妻子。从市人民医院出来,我让刘叔开车慢慢跟着我,黄姐不敢离去,只好陪着我逛街。天气很好,明媚的阳光如情人之手,温柔地爱抚着我,我看到成群的燕子五线谱似地站在城市的上空,仿佛城市间流动的音符。街心花园里百花争艳,五彩斑斓的蝴蝶留恋于花丛中。我还看到穿梭往来的豪华轿车,为城市增添了几分贵族气息。青川市真是一座诱人的现代化大都市。

我走进一家欧迪芬专卖店,细细欣赏那些从设计质地到做工都堪称一流的服装,留恋不已。女人天生的爱美之心,使我无法不贪恋这些漂亮的服装。

黄姐喋喋不休地在我耳边说着一些令人生厌的话,我已神游八极。就在这个时候,少棠挽着一位女人的手走了进来。惊觉到他的出现,我呆住了,他显然也没有料到有这样的邂逅,嘴因为吃惊而微微张开。

我的目光被他臂弯里的女人吸引住了。我无法判断她的真实年龄,她看起来约有二十二岁,但她的眼里却充满了冷漠与沧桑,我曾经以为自己就是属于那种丽质纤纤的女子,但她比我更显纤细。她苍白、高傲,娇弱地像一株草。她美得无法形容,她的五官精致、小巧,充满诗意。她穿着一套紫色的薄羊毛套裙,斜靠在少棠的臂弯里,就像一个梦,一个迷。

黄姐显然已注意到少棠,她在我的右手臂上揪了一下,低声说:“快走。”她几乎是把我拖出了欧迪芬专卖店。

“她就是李总的妻子柳梦儿。”黄姐说。

“是吗?”我仿佛还在梦中。“

“你最好在李总面前装作什么也不知道,”黄姐警告道:“千万别惹麻烦。”

然而我无法做到无动于衷。李少棠,他有一位这样令众多女人自惭形秽的妻子,他居然口口声声说爱我。他为什么要骗取我的爱情?我只不过是他用钱租来的生育工具,他大可以以老板的姿态出现,他想怎么蹂蔺我就怎么蹂蔺我吧,他想怎么摧残我就怎么摧残我吧,何必要表现出一副情意绵绵的样子?我真傻,三年的时间会飞逝而过。我应该拿了我应得的钱,萧洒地,无牵无挂地去过我想过的生活。

晚上少棠来的时候,我的态度很冷漠。我不想再和这个人谈情说爱,我也无资格和他柔情蜜意。

“怎么啦!你好像不开心。”他搂住我,亲吻着我的耳垂,“心情愉快点!只有心情愉快的妈妈,才能生出聪明可爱的宝宝。来,笑一笑!”我勉强笑了一笑。他起身放起舒曼的(梦幻曲),对我说,“这是最好的胎教音乐,你听听。“

温馨的乐曲弥散在房间里,如母亲的低语和亲吻,令人倍感舒畅。然而我满脑子都是柳梦儿这个名字。

“你妻子真美!“我忍不住说:“你肯定很爱她。”

“是的。”他平静地说。“梦儿家和我家是世交。我比梦儿整整大了十岁,我十岁那年,父母双双死于飞机失事,梦儿的父母收养了我。那时,她刚出生。梦儿从小体弱多病,我一直是最痛她的哥哥。出国留学归来之后,我接管了养父的公司,那年,我三十岁,梦儿二十岁,婚后,梦儿发现自己不能生育,便提出离婚,我没有同意。柳家对我有养育之恩,我不能辜负她。”

他的故事和他坦率的态度令我震惊。“你有这样的妻子,为何还要包养我?”我忍不住问他。

他正视着我的眼睛说:“梦儿有病,她甚至很难和我有正常的性关系,我不是圣人,我是一个精力旺盛的正常男人。十年来,我压抑着自己的欲望,从没和任何女人有染。一个偶然的机会,我认识了黄姐。谈起来她居然是我的家乡人。她劝我金屋藏娇,为李家续一脉香火。她告诉我,老家李家姓族就只剩我一个人了。我有些动心。便让她替我物色。有一天,她拿着你的照片找到了我,并说你的名字叫紫草。我整个人被你的名字和你的照片打动了。我强烈地渴望见到你得到你。到了今天,我才明白,我和梦儿的爱,更多的是一种兄妹之爱。和你,才是男女之爱。知道吗?紫草,我已决定了,我要一辈子把你藏在降珠园里,决不允许你离开我。”

我早已泪如雨下,我本已心冷。少棠,又用他火热的激情点燃了我。我感到自己再一次燃烧起来。我躺在他怀里,狂热地吻他,含糊不清地叫道:“少棠,我完了,我彻底地完了。总有一天你妻子会发现你金屋藏娇,总有一天,我还是会离开你的。” “不会的。”他温柔地抚摸着我的面颊,“只要我们小心一点,没人会知道。”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而快乐。夏天过去,冬天来了。临近春节的时候,突然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自从住进降珠园,我每周都会给云亭打电话,询问母亲的病情,我特意叮嘱过云亭,我在公司可以打免费电话,所以每次由我打给他,不许他打给我。但这次云亭主动打来了电话,他兴奋地告诉我说,再过几天,母亲就可以出院了。母亲说她太想我了,所以决定等云亭一放假,就到青川市来过春节。

“姐,”云亭小孩子似地说:“我们一家人好久没有团聚在一起了。你也一定好想我们吧。”“当然,姐好想你和妈妈。”我感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可是……”

“可是什么?”云亭说,“就这样定了。”

“云亭,”我艰难地说:“你让我考虑考虑吧,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姐,你怎么呢?”云亭在电话那头有点生气。

我挂了电话。无论如何,我必须征求少棠的同意,必须和他商量个万全之策,不能让母亲和云亭看出半点破绽。况且,我怀着身孕,怎么向他们解释?

听完我和我家人的故事后,少棠好半天没有说话,他甚至燃起了一支万宝路香烟。他从未在我面前抽过烟,他抽烟的姿势很优雅,眼神有点忧郁。我知道我的请求很荒唐,以我和他之间的这种关系,我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为我做什么呢?他是商界名流,秘密地在外面包养二奶,一旦让新闻媒体发现,那会对他造成多坏的影响。我开始后悔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算了,少棠,我不同意让他们来就是了。”

他沉思地注视了我一会儿,把烟掐灭,笑着说:“让他们来吧,你就告诉他们你已经结了婚。现在正在家里待产。他们在青川市也就待一个假期,不会有什么问题的。我通常不接受媒体采访,他们也不会发现我是谁”

“可是,柳梦儿怎么办?除夕那晚,你不在她身边,她会起疑心的。”我担心地说。“梦儿春节要去美国。”他揽我入怀,“好了,别担心啦。该来的总会来的,听天由命吧。有时候我倒真希望改变一下现在的生活,和你做一对平凡夫妻,过一种真实而自然的生活。”

见到母亲和弟弟,我自然满心欢喜。母亲看来已完全康复了,脸白白的,透出些许红晕。云亭长高了,完全是个大男人模样了。云亭长得像爸爸,瘦高个,白白净净的,很儒雅。

“紫草,结婚这么大的事儿,也瞒着妈和弟弟,太不应该了。”母亲拉住我的手嗔怪道。

“就是嘛,姐,最起码,应该让我来参加婚礼。”云亭把手搭在我肩上。

“不就因为怕耽误妈治病和弟弟学习吗!”我嗫嚅道。

“姐夫呢?”云亭看了看默立一旁的刘叔,“他怎么不来接我呢?”

“你姐夫他忙,不到天黑,不会回来的。”

“姐夫开什么公司?”云亭追问道。

“好了,云亭,哪来那么多问题?总之你姐夫很有钱,以后慢慢告诉你吧。”我拍了一下他的手臂说,“先回家,我累了。”

尽管事先已告诉母亲和云亭我的丈夫很富有,他们还是对降珠园的豪华与气派感到震惊。坐在客厅从日本进口的沙发上,喝着上好的西湖龙井茶,云亭又开始了他的盘问,“姐,姐夫一定拥有一家很大的公司吧。这别墅,少说也值几百万吧。”

我开始后悔冒险接母亲和云亭来青川市,以云亭的智商,可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你姐夫就开了家广告公司,不过他在美国的养父母很有钱。”心慌意乱之下,我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他为什么不去美国陪他的养父母。”云亭穷追不舍。

“他养父母有女儿的,再说,他一个男子汉,总该有自己的事业吧,所以留在国内发展。”我定了定神回答。

“好了云亭,不要再追着问你姐夫的事了。你也让妈和紫草说说话吧。”

“紫草,有几个月了?”母亲问。

“快四个月了”我说。

“幸好我来了,生孩子对女人来说好比过鬼门关,我要留下来陪你。”

少棠回来时已经九点多钟了,我们正坐在客厅等着他。他一回来,我忙乘着替他脱大衣的机会,和他耳语一番。彼此介绍之后,大家坐下来聊天。我发现云亭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少棠。

第二天,云亭对我说:“姐,姐夫太完美了,像他这样的男人,一定有很多女人喜欢他,你不担心吗?”

我担心什么?我又不是他的妻子。我苦笑着,嘴上却说“放心,你姐夫不是那样的人。”

“但愿不是。”云亭说。

云亭似乎变了,以前他一心致力于学业,总是沉默寡言,很内向的,而现在他似乎变得非常外向。少棠来的时候,他们坐在客厅里喝茶、聊天。国际、国内、金融、股市,方方面面,足可以侃上三、四个小时。

“你弟弟太聪明了。”少棠私下对我说,“还好梦儿去美国了,否则,真怕他会看出什么破绽。”

少棠和云亭似乎很投缘。少棠还带他去参观了他的广告公司——陈南轩广告公司。少棠本来是做房地产的,在短短的时间里,居然弄出一家陈南轩广告公司,真是费了一翻苦功夫。但云亭从此不再追问少棠的底细,也少了我一桩麻烦事。母亲整天陪我在院里走动。她说:“孕妇要多走走。生孩子时才会顺利。”

有母亲和云亭在我身边的日子,是快乐的。

本以为这个假期会平安地过去,但后来我知道我错了。那是二00二年的除夕之夜。少唐和我们全家正有说有笑地在看中央电视台的春节联欢晚会。突然他的手机响了。少棠躲进卧室听电话。出来之后他的脸色有些异样。“紫草,云亭,妈,公司出了点事。我必须马上赶回去。今晚可能不回来。”他抓起外套,匆匆赶了出去。

“今天可是春节,会有什么事?”云亭问我。

“别管他,看电视。”母亲招呼着弟弟。我听出她语气里有着明显的不满。按家乡的习俗,除夕这晚全家人要聚在一起守夜,少一个人是不吉利的。空气变得很沉闷,笑星们的噱头也激不起我们的笑声。

后来我知道少棠之所以在除夕之夜匆匆离去,是因为柳梦儿从美国悄悄回来了。柳梦儿为什么要从美国悄悄回来呢?难道她已看出什么端倪了吗?对此,少棠没有做任何解释。

假期很快结束,云亭便回了北京。

母亲留在绛珠园,精心照顾我的生活起居。

平静的的日子仿佛一晃就过去了。

转眼到了暑假,云亭依然来到青川市度假。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正有说有笑地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少棠已打电话来说明当天晚上他要留在公司加班,不能回来了。

快到10点钟的时候,我起身准备去洗手间。忽然感到腹部一阵疼痛,忍不住蹲下身叫了一声。

“怎么啦?姐!”云亭注意到了。

又一阵巨大的疼痛向我袭来,那是我从来不曾经历过的奇怪的痛,我忍不住呻吟起来。

母亲忙过来扶住我,急道,“恐怕是要生了。云亭,快去叫刘叔准备车子送你姐去医院,杨嫂你过来帮我扶紫草。”母亲对这种事是有经验的。

云亭慌慌张张地叫着刘叔出去了……

躺在医院的产床上,一阵又一阵巨大的疼痛令我大叫不止,我用力揪住床单拼命地撕扯着。

云亭给少棠打了十几道电话,但是少棠已关了手机。此刻我的心里充满了对他的恨,我觉得我快要死了,为了替他生个孩子,我就要受这么大的罪吗?

医生告诉母亲说:“胎位不正,属于难产,要做剖腹产手术,亲属谁鉴字?”少棠依然没来,母亲急得双手打颤。医生说:“快鉴吧!”

当孩子轻脆的哭声响起时,我已晕迷过去。醒来时,我看见母亲呆呆地坐在床头发愣,云亭不知去哪儿了。

“弟弟呢?”我问。

“紫草,你醒了?”母亲回过神来,“云亭啊,他去公司找少棠了,他手机老打不通。”完了,我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哪里有什么陈南轩广告公司?少棠肯定是回了他自己的家,该来的事总是要来的。

云亭回来了,他欲言又止地看着我。“找到你姐夫了吗?”我问。“姐夫的公司关了门,根本没有人。”云亭说,“姐,姐夫不会瞒着你在外面有女人吧?”

“胡说什么?”母亲喝住了云亭,“你姐刚苏醒过来。去,倒杯糖水来。”

云亭,你怎么知道姐姐的苦衷呢?你姐夫,不,李少棠,他是瞒着他的妻子在外面有了女人,那个人就是你心中最高贵最纯洁的姐姐我啊。

护士把孩子抱了过来。是个男孩,粉嘟嘟的脸,很漂亮,一点也不像刚出生的婴儿。我喜悦地把他抱在怀里,他居然睁开眼睛仿佛在打量我,尽管我知道他根本不会看。他长得很像少棠。

少棠赶来时已是第二天晚上9点钟,看到儿子他兴奋得不能自持,他抱着儿子不肯松手,洗孩子换尿不湿也要亲自去做。这么爱小孩子的人,他的妻子却偏偏不能生育。老天真是弄人!

云亭没有追问昨夜少棠到底去了哪里。他和母亲仿佛都把那件事忘了。所有人都围着小宝宝转个不停。

少棠给孩子取名为陈比盖。少棠说,他希望儿子长大后,成为像比尔盖茨一样的人。

比盖在大家的精心照顾下健康成长。母亲说比盖是她所见过的最聪明最漂亮的婴儿。两个月时,他便会仔细观察人,并做出喜怒哀乐的表情,五个月时就会叫爸爸妈妈。降珠园因为小比盖的诞生充满了欢声笑语,连不苟言笑,表情冷酷的刘叔也会来逗逗比盖,杨嫂已彻底变了个人,她和母亲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从母亲的嘴里我了解到杨嫂的家在云南保山某个偏僻的小山村里,家中有两个成绩优秀的女儿,为了供女儿上大学,她和丈夫都出来打工,一个往北,一个往南。

少棠白天也会过来陪比盖,父子俩滚在床上,地毯上,玩得忘乎所以。我常想少棠如果真是我的丈夫,该有多好!我们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夫妻!

云亭常主动打电话来询问比盖的成长情况,一放寒假他便来了降珠园。但是我发现云亭仿佛有事瞒着我。除了逗比盖玩,其余的时间他几乎都泡在QQ聊天室里玩。。他似乎在恋爱,但不是正常的恋爱,而是网恋。

我决定和他谈谈,我希望他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业上,不要整天上网,要知道,他面临的是个竞争激烈的社会,如果专业没有学好,今后很难在社会上有立足之地。

听了我的话,云亭用一种很奇怪的眼光打量着我说,“姐,你不用担心我的学业,这学期我还拿了奖学金呢!我现在是大学生了,除了学业,还应该有正常的社会活动。判断一个人能力的高底,并不只是看他的学业,这个社会需要综合素质型人材。”

当然,云亭是大学生了,他说的话我已听不懂。我决定单刀直入,“告诉姐姐,你是不是在搞网恋?”

云亭坦率地回答我,“是啊。”

“云亭,姐不是反对你交女朋友,但网恋是虚无飘眇的,你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精力浪费放在这上面呢。”我耐心地说。

“她并不虚无飘眇,她就在青川市,我们已经见过面了。”云亭的眼里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是吗?她是干什么工作的,她叫什么名字啊?”我问。

“她是一名画家,她叫可儿。她是一位令人神往的女子,她好像来自遥远的天国,充满了神秘的诱惑。姐,或许她没有你长得漂亮,但是她的神韵却是你远远不及的……”云亭滔滔不绝地描述着心中的女神,快乐,使他满面潮红。

云亭没有征求我的同意,就把可儿带回了降珠园。那是个天气极其晴朗的日子,午后的阳光温暖明媚得如三月春阳似的。

我和妈妈正带着比盖在草坪上玩,七个月大的比盖,在母亲的帮助下已会迈步了,他的小腿胖胖的很结实。

“姐,我把可儿带来了。”云亭拉着可儿的手几乎是跑了过来。

“姐,妈,这是可儿,可儿,这是我妈,我姐紫草,我姐够漂亮吧?”云亭替我们介绍说。

可儿向母亲鞠了一躬说:“伯母,您好。”然后她向我伸出手来说道:“您好,紫草。”她的手指细长,手的轮廊堪称完美。

“你好。”我握住了她的手,感觉到那是一双柔弱无骨的手。

云亭抱起了比盖,可儿的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住了,她喜悦地叫道:“好可爱的小宝宝,让我抱抱。”她抱起了比盖,凝脂般的脸紧紧贴上了比盖粉红色的小脸。比盖似乎很喜欢她,咯咯地笑起来。

云亭得意地冲我眨了眨眼睛,我突然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可儿。我努力搜寻着记忆,一个名字蓦然出现在脑海里,柳梦儿,对了,可儿怎么和柳梦儿长得一模一样?如果她就是柳梦儿,那事情不是就弄糟了吗?可儿怎么会是柳梦儿?少棠今天晚上八点钟会回来,我必须在此之前弄清楚情况。

“云亭,你过来,我有话要问你。”我低声对云亭说。

“什么事啊?姐!”云亭似乎不乐意。

我拉着她走到草坪那边,“可儿的真名叫什么?”

“可儿就是可儿,什么真名假名的。”云亭奇怪道。

“那你告诉姐姐她姓什么,”我觉得心里慌慌的。

“她姓柳。”云亭说。我感到自己心跳在加快,我的潜意识告诉我可儿就是柳梦儿。不行,我得马上打电话告诉少棠,让他今天晚上不要回来。

云亭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我,“姐,这很重要吗?”

“没什么,随便问问。”我努力使自己镇静下来,“你过去陪他们玩吧,我到厨房叫杨嫂多炒几个菜。”

回到卧室,关上房门,抑制住狂乱的心跳给少棠打电话,告诉他柳梦儿到降珠园来了。让他千万不要回来。

“什么,”少唐大为震惊,“怎么可能?”

“你不要慌,她现在的名字叫柳可儿,是以云亭女朋友的身份出现的。我们俩的事,她应该还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以后再告诉你。”说完,我挂了电话。

墙上,少棠和我们母子俩正在镜框里微笑,我跳起来,去摘所有的照片,然后把他们统统锁进抽屉里。最好别让柳梦儿进来。但是,她万一提出要进来参观怎么办?

还好,可儿不是一个多话的人,她文文静静地坐着,姿态优雅地进餐。云亭的目光一直在她的身上。而她的目光一直在比盖的身上,她几乎是呆呆地在看比盖。和比盖说话。然后她说了一句话,足可以吓我一跳。

“我觉得他长得很像一个人,一个我认识的人。”她淡淡地说。

“谁,”云亭和我几乎同时问道。

“我哥。”她梦游般地回答。

“你有哥哥吗?怎么没听你说过。”云亭追问。

“他,他在美国。”可儿说。

如果她真的是柳梦儿,她说的哥哥就是指少棠了。真希望她不是柳梦儿。而只是和柳梦儿长得一模一样而已。

还好,总算是有惊无险地吃过了晚餐。之后,云亭便带着可儿出去了。但是如果云亭老不声不响地把可儿带回来怎么办?总有一天少棠会和她碰面的。还有云亭,他怎么会爱上柳梦儿?

难道他不知道她是有夫之妇吗?我心里乱糟糟的,不知该怎么办。看来,我必须和云亭好好谈谈。可是我总找不到机会和他谈。他几乎天天出去和柳梦儿在一起。深更半夜才回来,不管怎么样,我必须要和他谈。

云亭回来了,已经是凌晨一点,他见我还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便说:“姐,怎么还不睡,”

“云亭,过来坐下,”我严肃地对他说,“我们必须谈谈!”

“姐,什么事啊?”他打着哈欠,“明天谈不行吗?”

“不行!”我命令道:“坐下。”

他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说吧!”

“云亭,你了解柳可儿吗?她多大年龄,她的父母是谁?她有没有家庭?”我说。

“姐”云亭笑起来,“她多大年龄重要吗?她的父母是谁很重要吗?可儿她那么单纯美好。怎么可能是……有夫之妇呢?”

“云亭,你怎么能这样不计后果呢?姐告诉你,她不叫柳可儿,她叫柳梦儿,她有丈夫的。”我决定把一切告诉云亭,我不能让云亭陪上他的青春。

“你怎么知道?你骗我,”云亭跳了起来。

“你姐没有骗你。”少棠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客厅,他抱住我,轻轻捏了一下我的手臂。他似乎在暗示我什么。

“我雇人查了她的背景,她叫柳梦儿,是房产大王李少棠的妻子,你离开她吧,不要再骗自己了。”

“不,你骗我,我不信,”云亭叫起来,往楼上冲去。

“怎么会发生这种事?”我哭起来。“天下怎么会有这么巧合的事?”

少棠紧紧抱住我。“紫草,命运自有它的安排,我们听从命运的安排吧。”

第二天,云亭离开了青川市,回到了北京。

青川市有名的桂花公园里的桂花开了,馨香四溢,游人如织。整个青川市仿佛都因闻着桂花沁人心脾的香气而醉了似的。

母亲,扬嫂,刘叔和我带着比盖在桂花公园玩。扬嫂抱着比盖,比盖不安分地扭动着身子,黑葡萄般的眼睛骨碌骨碌转个不停。

我选了一处桂花开得正旺的小山坡,让刘叔给我和比盖照相。我抱着比盖甜甜地微笑着,摆了一个最美的姿态。

刘叔正准备按快门,比盖却挣扎着要下地,嘴里唧唧咕咕地叫着,“爸爸!爸爸!”

我吓了一跳,往前看去。我看到少棠和柳梦儿正并肩朝我们这个方向走来。

“爸爸!爸爸!”比盖仍冲他大叫。

柳梦儿显然已注意到我们。她快步走过来,准确地说,是飘过来。她依然穿着一件素色大摆的连身长裙,蝴蝶般地飘了过来。

“伯母,紫草,你们也来玩啦?比盖,好可爱哦!”她弯下身,抱起了比盖。

少棠显然被突如其来的邂逅惊呆了,他楞楞地看着柳梦儿和比盖。我忙冲他使了个眼色。,迎上去和柳梦儿打招呼,“可儿,见到你真高兴!

柳梦儿拉了一下少棠对我说,“我哥,李少棠。”她调皮地冲少棠挤了挤眼睛。“哥,这位是紫草,我的女朋友。”

我弄不清柳梦儿为什么要这样介绍?我不知道我是否应该和少棠握手,便冲他点了点头。

少棠和我的目光对视了片刻,便迅速移开了。

比盖却向少棠伸出了手臂,“爸爸,爸爸抱我。”

柳梦儿微笑着把比盖送到少棠怀里,“这小家伙挺喜欢你的,老叫你爸爸,干脆收他做干儿子算了。我看,你们俩长得还真像父子俩。”

我感到自己的心砰砰跳得厉害。

比盖在他怀里撒娇,“爸爸,亲我!”

少棠难为情地看着我。

我说:“比盖,他不是你爸爸,你爸爸在家里呢。怎么认错人了?”

比盖迷惑地看着少棠。

母亲在这个时候突然快步走了上来,抱过比盖,对可儿说:“算命先生说过,我们比盖不能拜干爹的。”

“哦,是吗?”可儿愣了一下,笑道:“真遗憾!”

我对柳梦儿说,“可儿,我们准备回去了。你们慢慢玩。”

“那好吧。” 柳梦儿依然微笑着,表情十分平静。

在桂花公园和柳梦儿与少棠不期而遇,令我觉得不安。柳梦儿她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还是她装做什么都不知道。不管怎么样,以后我还是小心为妙。

我没有想到母亲会在那天晚上盘问我。母亲虽然是一个没有多少文化的农村妇女,但她同样有一颗属于女性特有的敏感的心。母亲说其实她从一踏进绛珠园就对我的婚姻有所怀疑。她也听说过一些为了钱出卖自己的女人,但是她宁可相信是自己判断错误,也不愿相信她心爱的女儿也会成为一个堕落的女子。可是桂花公园里和柳梦儿与少棠的不期而遇,令她不得不面对现实。

“紫草,你和南轩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妈只要听一句实话。”

我哭道:“妈,我也是走投无路才这样做的。当时,你病得那么重,云亭又要上大学。他不叫陈南轩,他是房产大王李少棠。他对我很好的,柳梦儿是他的妻子,他们之间,没有感情,只有兄妹情。柳梦儿不能为他生孩子,所以……”

母亲闭上眼睛,不再说话。我看到泪水从她长满细细鱼尾纹的眼角流下来。

“妈!”我感到心里一阵刺痛,“千万不要告诉云亭,少棠说过,他会照顾我一辈子的。”

“他会吗?”母亲用一种悲哀的眼神看着我,“希望他会。紫草,妈不怪你。怪只怪你爸去世太早,我又太无能了。”

“不,妈妈。”我跪在母亲面前,把头埋在她怀里,“是女儿不好,女儿令你蒙羞了。”

母亲抱着我的头,轻轻揉搓着我的头发。我听到她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风平浪静。

又到了春节。云亭打电话来说他决定留在北京打工,不回青川市了。梦儿依旧去了美国。比盖一岁多了,已会走会跑会跳了,他似乎什么都懂,什么都会说,甚至会背诵我教的古诗。少棠和我似乎忘了现实的存在,我们尽情地享受着属于我们的快乐。除夕之夜,看完电视节目之后,躺在床上,我们依然睡意全无。我们不知疲倦地索要着对方的身体,像两个贪婪的小孩子。

“紫草,我决定了,等梦儿一回来,我就向她提出离婚。我要给你和比盖一个完整的家。”少棠火热的吻蛇一般地在我的周身游走。

如果真能成为少棠的妻子,我就可以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向世人宣布,我是一个多么幸福的女人!

“可是柳梦儿怎么办?”我担心地问。

“其实她从来都没有爱过我,我也从来没有爱过她,如果和云亭在一起的那个女子就是她,你想她会在乎和我维持这段无爱的婚姻吗?”

“可是你和她离了婚,你就会变得一无所有。”我提出了另一个严肃的问题。

“公司虽然是她父母创办的,但是这十年来我也做出了不少的成绩,我私下也有一笔不菲的存款,足够养活我们一家人。再说就算变得一无所有,当个打工仔我也不怕,只要有你和比盖在我身边。”他的目光落在婴儿床上比盖的身上,“我已经离不开他了。”

大年初一,少棠依然去了公司。少棠是一个工作勤奋的人,当天晚上他没有回来,也没有给我打电话,往常他每天都会给我打电话,我不知道他出了什么事。三天过去了,少棠依然没有回来,母亲也开始着急起来。

“紫草,他会不会不要你和比盖了。”

母亲的话令我心烦意乱,我吼道:“不!少棠不是这种人!就算他对我的感情是假的,那他对比盖的感情应该是真实的吧!”

母亲沉默了,我听到她沉重的叹息声。

“妈妈,我要爸爸陪我玩。”比盖抓住我的手。

“爸爸一会儿就回来了,比盖听话啊!”我抱起他,泪水潸然而下。

“妈妈你为什么要哭啊?”比盖用他的小手给我擦泪。

母亲打开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新闻,我心不在焉在听着。然后我突然听到一个熟悉的名字。端庄秀丽的播音员正以她惯有的平静语气说道:“房产大王李少唐于三天前遇害身亡……”我只感到天眩地转,播音员的声音如炸雷般在我耳边轰鸣。

“不,不……”我叫着,突然感到眼前一黑……

醒来的时候我发现自己躺在医院的床上,母亲,云亭居然还有柳梦儿,都守在我身边。

“你们?”我虚弱地看着云亭和柳梦儿。

“姐,我们都知道了,你一定要挺住啊!”云亭握住了我的手。

我依然看着柳梦儿。

她的眼睛有些红肿,她说:“我知道,你一定想要知道什么。紫草妹妹,让我来告诉你真相吧,其实自那次来降珠园见到比盖后,我就怀疑他是少唐的儿子,因为他们俩长得太像了。简直就是从一个模子里铸出来的。联想到少唐平时的表现,我相信他在外面一定有了外遇,于是我雇了人跟踪他,调查他,很快我知道了真相。云亭是和我在心灵之约聊天室里认识的,我们谈得很投缘,并且见了面。云亭比我小十二岁,但他并不知道,他以为他和我同龄,然后他迷恋上了我,而我也渐渐地爱上了他。他儒雅,才气横溢,浪漫多情,属于我喜欢的那种类型。我和他在一起开心极了,和少棠在一起我从来没有过那样的感觉。十年前和少棠结婚的事,是父母的安排,而且在我心中,少棠是兄长,是最可靠的男人,我嫁给他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然而我错了,因为我根本无法接受他的身体,其实不是我不能生育,而是少棠,他从来就没有真正地得到过我,如果我告诉你们我现在依然是处女,恐怕你们无人会信,但是这一切都是真的,一想到以兄妹相称的两个人要做那样的事,我就会浑身发抖。我知道我因此患上了严重的心理疾病,直到遇见了云亭,我强烈地渴望和他在一起,于是我决定把一切都告诉给云亭,然后和少棠离婚,成全你们,于是我假称去了美国,其实我去了北京,”

“姐,”云亭说,“听了梦儿的话,我整个人都呆住了。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样的事,也不相信世上会有这么巧的事。但是我相信,梦儿没有骗我。冷静下来之后,我理解姐姐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和妈妈。但是我感觉到姐夫和你之间的感情是真挚而深厚的。我同意了梦儿的决定,和她回到了青川市。然而我们没有料到,等待我们的居然是这样一个噩耗!”

云亭的话使屋子里的每个人都放声痛哭起来。

“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杀害少棠?”我泣不成声。

“少棠是在他的车里,被人用匕首刺死的。警方正在侦破,不知道是属于谋财还是仇杀。可是少棠会有什么仇人呢?”柳梦儿说。

少棠走了,生活还得继续。

一晃云亭大学毕业了,他和柳梦儿结了婚,然后去了她的公司,从事着与他的专业大相径庭的管理工作。不知道他能不能做得同少棠一样出色?

我和母亲依然住在绛珠园里。那里有少棠的影子,少棠的气息,少棠的爱。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把绛珠园买出去的。但是刘叔和扬嫂却不得不辞退了。

因为有云亭在经济上的支持,我不必为生活而奔波。我开始了我的写作生活。几年后,世人将读到一部作品。我相信,那一定会是一部很畅销的作品,书名就叫《新红楼梦》。

花园里的紫玫瑰开了,灿若云霞,香气袭人。我常常在梦中看到少棠,他怀抱着一大束馨香的紫玫瑰,在天堂向我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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