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秋水

我又一次很“碰巧”来到这个时节，凭静静流淌的河水默默不语；凭绿树枝上鸟儿歌唱，青草地上花儿招展；凭深思的田畴，广阔的天穹；凭远去的背影回首示意，我又一次与这个季节拥抱亲吻，当夏季的歌声随着知了的鸣秋唱到了尾声，我站在窗台前望着那淡青又一望无际的天空，若有所思。我想起往年这个季节的伤心事我的心情就像那橡胶坐垫一样，表面平平的，看不出有什么皱纹，可要是撕破那最表面的一层你就会看到像大海一样的深沉。

我常常用无助、迷茫的眼神望着西边的云开云落，我想是什么样的灿烂能将那夏季的紫丁香打扮的那么娇艳，又是什么样爱情悄悄地尘封时间的流逝。我早就不想让苍白的面庞去看那天边火红的晚霞，可是失去的珍贵，和这逝去的一度殉烂又怎么能找回呢？

我想到死者——这秋水划出的永恒的距离， 在那一方的世界里是多么的冰冷。可是活着的人也未必幸运。我常想跨出这看不见的距离——我愿意与死者交谈，隔着秋水,如果可以我愿架一座桥到那一方去。

在我22岁的时候，或者说实际年龄还不到22岁，我是天真和富于幻想与冒险精神的---绝没有故意夸赞自己的意思。那时的我至少比现在“活泼”的多，并且比现在“理想”的多，如果不是我简单的在一家妨碍我“宏伟人生”的国有企业每天混着日子——多多少少影响到我生来具有的创造力和想象力，我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有点玩世不恭，或者愤世嫉俗。

当我接到朋友的婚礼通知，我很犹豫，朋友住在北方，离上海很远，我要请假带上礼金去参加他的婚礼。可是考虑后我还是决定去，这出于两个主要的原因：一是单位里可以请探亲假并且回来可以报销车费，另外我也想借此机会出去走走，从新领略一下大自然的风光。

朋友住在北方一个叫畦县的小城，离我的第一故乡——黑龙江绥缤不到300公里，那儿虽然谈不上山青水秀、世外桃源，到也安静祥和、宁静悠远。我是三月末到了那里，记得当时天气气温依然很低，地上还有残留的积雪，但已经可以感觉到春天的气息了，枝头上悄悄绽暴的嫩芽，大地远处的一片淡绿等等。我爱听村社里鸡鸣犬吠，这些乡村的声音常使我忘却都市的烦恼。

我计划是住一个月的，朋友家属于农舍平房，很大，安排我住下绝对没有问题。朋友，也可以说是我小学的同学，我们共同在黑龙江度过了浪漫天真的童年，后来我来了上海，他与父母搬迁至辽宁省。但我们常常互通信件，增强友谊，至今我还保留着我们的信件。

认识叶许利夫人是在春意正浓的时候，田野间不知名的小花开得正殉烂的时候，一天下午我百般聊赖地到镇外走走——从朋友家到叶许利夫人的有欧式建筑风格的小楼要穿过一片枫林，我记得秋日里火红的枫叶是那么的令人痴醉。

其实当我第一次凑巧看到叶许利夫人的住宅时我就被它深深吸引了，因为这所现代化又有西方建筑风格的楼房和周围的农家平房是那么的不太相称。我问我朋友，朋友说他也不知道究竟是谁住在那里，平日里没有什么来往，只知道是三、四年前造的。后来朋友对我深深迷上叶许利夫人感到很担忧，因为他怕出事情，尤其在他知道叶许利夫人是有夫之妇后。朋友妻也为我这个行为感到不愉快，多次问我什么时候回上海啊，不回去上班了么？

记得我第一次与叶许利夫人见面的情景，与其说我多少有点腼腆，到不如说我是多么的惊奇和颤抖。我想不到美丽的叶许利夫人是那样的年轻，那样的雅致，尤其她眼中的淡淡忧郁又是那样的另人遐想。我还能记得那天她穿着浅黄色的毛衣，深蓝色的长裤，头上挽着个鬓髻在院子前悠闲的荡着秋千。三月末的天气依然有些清冷，但一身春装的她显得是那么充满活力，深邃美丽的眼睛如秋水一般明亮。当她看到我时又是多么的惊讶，随后莞尔一笑问我有什么事情么。

我想如果我不去打搅她在春日里享受这自然的寂静，或者悄悄地在一旁观看这宁静悠远的乡间山水，这三月的春天会更加灿烂。没我认识的春日芬芳悄悄的飘过苏醒的田野和远处的野山谷。

记得刚开始我是那么的窘迫、尴尬，也不知道该怎么样回答，甚至也不知道该说上海话还是普通话，但叶许利夫人是那么的从容，她的普通话是那么的标准，那么动听，让我一时以为我不是在这个世界上。

整个下午，我就这么与她谈着，我告诉她我的一些基本情况，并且还给她看了我昨天刚写的诗歌。我慢慢地找到了感觉，话也就多了起来。当时还很年轻无知的我也不知道下一步该做什么，后来两天我又到她那儿去，同时也有了对她进一步的了解。

“你说将来要是把我的诗歌都翻译成英语怎么样呢？”我痴痴地问。

“你英语怎么样？”

“我不太懂，以前学过一点都忘了，正准备学呢”。

“你应该抓紧学啊，如果你一天背10个英语单词，那么一年下来就是3000多个，用不了几年，你就会学得很好了。”叶许利夫人循循善诱地说。

看着她期待的眼神，我心里有点忐忑，只好应酬表示赞同，并下“决心”尽快去学英语。那时的我文化程度，说出来还真难为情，叶夫人常说我的诗歌缺少一种底蕴。叶夫人是毕业于南方一所著名高校，曾经在事业单位做过一段时间，后来辞职与丈夫迁居到这北方小城。

我想这世界上最极致的优雅，最善良的美丽，最睿智的聪慧和最典雅的富有应该是属于美丽的叶许利夫人的。同时她那秋水般的眼睛里有这世界上最深沉的忧郁。我想她是否与我同类，或者我与她是同类呢？我这身上沾染了太多都市的男人们骄傲的习气，太多的颓废，太多的污秽，太多的盲目。

等我开始写诗给她来表达我对她的那种痴狂的感情时，夏天早已经到了，我还没有打算回上海。单位里打电话到我上海暂住的外婆家，问我有没有回来，我外公，外婆也很着急，到不是因为再这么下去单位要将我除名，而是觉得我是不是失踪了，还是出了什么事情了。后来朋友打电话给我外婆家才暂时让他们放心了。朋友也督促我快点回上海，可是这时的我哪有回去的念头呢？但我也不想再住在朋友家了，因为这样会让他不放心。我就在镇上找个旅馆住了下来，当时我身上带的路费还够维持一段时日。

我越是向叶许利夫人暗示我的情感，她越是回避，终于在那天她留我吃饭的时候我当面向她表白了。遗憾的是被她婉言谢绝了，她告诉我她比我大9岁，另外她丈夫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回来，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可是我还是那样的固执，并没有知趣的离开。虽然我当时也感到很痛苦，也不知道该怎么做，但我最终决定在试试。

叶许利夫人忠实的保姆刚开始的时候对我很有敌意，可是我没有看出来，后来渐渐习惯了，每次我和叶夫人谈话的时候她都知趣的回避。关键的是她因为叶夫人而改变了对我的戒备和态度。

尽管叶夫人的乡间别墅很大——我想应该可以称为别墅，但我始终没有寄宿在她那儿。只到那一天，那是一个明朗又多愁的秋天午后，我一个人悄悄地来到她的别墅前——我来的时候房门没有关，保姆也不在。当我看到叶夫人那迷人的笑容时我就在也控制不住自己了。叶夫人没有拒绝我，或者说，假意的拒绝后又开始对我这个当时对“上床”这个概念不清的年轻人有那么点怜爱的话——我应该为此而感到羞愧的。我想我这一生不会忘记这一天，这重要又浪漫的一天。

女人什么时候最美？沐浴后的女人最美么？在这秋日懒散的夕阳慢慢落山的时候，这最后一缕淡淡的余辉是这样静悄悄地在暮秋在大地上划出水纹，在神秘的自然批上色彩时，在我的惊讶和凝视中撒满了窗台、树叉、小路上都寂静地写满了自然的祥和、美丽。虽然尚未来得及看到那迷人的夕阳对那无边无际的天依依不舍，但它却留给世界这样一个光灿，那美丽的余辉居然使我眼前一亮——当我看见美丽芳香的叶许利夫人沐浴后，穿着似帛纱的衣裳对着我微笑，我怎能控制住自己呢――尤其是我异样的发觉身上有了某种自然奇特的变化，内心像波涛一样的汹涌澎湃！

秋日的午后，依然有些清冷，可注意到叶夫人沐浴后单薄的衣裳，我突然意识到我穿着衣服抱着一个女人很滑稽。于是我放开她，开始脱自己的衣服，我不明白我怎么会有“脱衣服”这样的概念，我也不明白我当时究竟上想做什么？更可笑的是叶许利夫人面无表情的就在旁边看着我急促的脱自己的衣服！

时间就这么温馨悄悄的流逝，是什么样的花儿静静地在秋风里沉睡，是什么样的燕鸣划过空旷的长空，在寂静的秋水上留下千年靓丽的身影？我能听见那寂静的秋水声音么？我匍匐在叶夫人清香柔滑的身体上贪婪的允吸她那每一处的贞洁的气息和爱情的香气。

没几天她的保姆告诉我她丈夫回来了，一切都应该结束了，叶夫人让我尽快回上海吧。

刚刚进入爱情——盲目爱情的年轻人往往会迷失自己。我最终决定暂时离开的时候，基本上已经是一名不文的人，带来的钱也都用光了，叶夫人的保姆已经帮我买好了车票，她悄悄的来到我的住处，当时还买了很多东西，说是叶夫人现在不想，也不方便见我了，让我尽快回上海。现在我才知道叶夫人的保姆对她上多么的忠诚。

北方的秋意渐渐的浓了，清冷的秋风开始肆虐大地。就在我想要走的时候叶许利夫人的丈夫来找我了，当时我尚未感到有什么危险，或者说未能体会到这北方的秋天是多么的萧索。

我记得她丈夫打量我的眼神是那么的俱傲，又是那么的冷淡，但我能看出他隐藏在华丽外表后的虚弱与孤独。

那个秋天天气阴沉沉的，周围的空气在秋天里慢慢地凝固。他丈夫质问我与叶夫人的事情。我支吾着，但最终我违心否定了我与叶夫人有过什么。尽管他不相信，并且威胁说如果有，我将为此付出代价。

有一天晚上我在旅馆里睡觉，突然听到窗外有异样响动，然后又听到嘈杂声、吵骂声，原来有不速之客闯进旅馆，身上带着刀，硬是说要找人，服务员不让他们进来。当时热血方钢的我也多少是害怕的，没有敢出去看个究竟。后来联防队的人来了，不速之客也就跑了。

我想想还是决定走，因为叶夫人已经不能跟我见面了，我也没有胆量，或者也不能够再去她那小楼---如果让她多疑的丈夫看见那岂不是不打自招了么？

可是我走的时候总觉得有点不安，不是我没有机会向叶许利夫人到别有那么点遗憾，而是觉得这样没有结果的回去，有点不甘心。

可是我却没有意识到死亡的气息已经悄悄的在这北方的小镇，在这萧飒的秋风里散开了，这弥漫着死亡气息的秋天，远处悄悄谢去的花儿曾经留下的芬芳如一片永恒的枫叶刻在我伤痛的心中。

我听朋友说，叶许利夫人在与丈夫的争执中被其丈夫失手打死，具体的说是她丈夫拿了一个烟灰缸打中了她的额头。

我回到了上海后第二个月知道这个消息的，当时我已经被公司除名，经过转岗又到新的公司去上班了，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再一次不辞而别。

半年后我接到了叶许利夫人忠实保姆给我邮寄的叶夫人生前写给我的一封信，和部分她生前用的遗物。遗物中有很多是她生前珍爱的东西。

朋友又告诉我叶夫人的丈夫因过失杀人被投进了监狱，那做欧式建筑的别墅也转手了。

伤逝

——纪念叶许利夫人系列诗歌之一

我试着透过窗扉--

我想，我还能记起是什么样歌声

抑扬顿挫地使我游离的思绪

宛如春日的杨花随着跳动的音符

在报春鸟的清脆声中，

飘向空旷又殉烂的云天。

我能记得，她的小院前

不知名的花儿开得是那样痴艳

皂荚树在夏日中悄悄穿上了艳丽的衣裳

几只小甲虫，或者蚂蚁

为需要贮藏的食物奔忙，还有

时间脚步留下的芬芳

我想是她的歌声能使我

穿过林边那一片火红的枫林

我不知道那是怎样的秋天

——可如今在我心中留下的只剩下

孤独的记忆很努力的保持

严肃和傲然的姿态

我望着天边云儿的游动，

灰色的天幕下再没有往日的寂静

我努力找寻这不知名的歌曲

可我常看见呆滞的目光

看到自己一双手

紧握着流逝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