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不必远庖厨

儿子自从外婆家回来后就嚷着要吃鳜鱼，还说清蒸鳜鱼味道最鲜。记得张志和有诗句云“桃花流水鳜鱼肥”，此地虽处江南，但时下正值秋天，鳜鱼肥的最佳期已过，鳜鱼亦少见踪影。尽管如此，但只要买菜，先生就一定到鱼摊看看，今天运气不错，买到了集市上唯一的一条鳜鱼。它长着宽扁的身体，暗色的斑纹，长长的尖尖的鳍，尖翘的嘴巴。这会还甩着尾巴在水里游来游去，一张一翁的嘴巴偶尔吐出个泡泡，煞是可爱。

临近中午，先生打电话回来说不在家吃饭，我心里就条件反射般“咯噔”一下，那条可爱的鳜鱼，尖尖的鳍，小嘴里的尖牙，这可怎么办？不弄，可已经答应儿子，中午吃清蒸鳜鱼的呀！豁出去啦！对先把它摔昏，这样会好对付一些，我用舀水的勺子装着鳜鱼，高举起然后一倒，鳜鱼是摔在地上了，可它一点也不昏，还活蹦乱跳的。用刀拍头也能昏，可拍了半天，鳜鱼似乎还清醒呢。快没辙了，那尖鳍哪里容得了手？对，用小钢叉叉住，不行，不好用力。最后只好用洗碗布包住鳜鱼的背脊部位，才把鳜鱼的肚子剖开，取出内脏，洗净，再放入压力锅内清蒸。唉，大功告成，我闭上眼睛，吸着鼻子，幻想着鳜鱼的鲜香。

可我却只闻到一股鱼腥味，哦，还应打扫“战场”，这才发现该用的武器我都用上了，正要清洗之即，突然看见一个东西在眼前跳动。仔细一看，原来是搁在台子上的鳜鱼内脏中有一个蚕豆大的红色小东西在跳动，哦，是鳜鱼的心脏！它跳得并不快，但很有力。我一直看着，看着，直到压力锅内飘出鲜鲜的香气，它还在跳动，这是怎样的一颗心啊！当它身体被宰割成人的腹中物时，它还在不屈的跳动！

我的心一颤，刚才的成就感一扫而先，心里充满着深深的愧疚和自责，甚至有犯罪感。难怪孟子说：“君子远庖厨。”其言大体说君子有怜惜仁爱之情，不忍亲手杀死鲜活的生命或看着鲜活生命的消逝，但君子不可能是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他归终是人，是人就应该有人的需要。吃便是第一需要，君子也爱美味，亲手杀之与亲口吃之，又有何分别呢？即便如出家人般不沾荤腥，那哪一棵植物又不是一个生命呢？由此看来，远庖厨的君子是不是给人虚伪之感呢？他们一面怜惜生命，一面又在做毁灭生命的帮凶。然而从自然的角度看，几乎每一种生物都有自己的天敌，这也许是自然的法则。人在遵循自然法则的同时，还有一份怜惜、仁爱之心，这并不矛盾，也不虚伪，这就是人之所以为人的原因。所以君子不必远庖厨。只有做一个遵循自然法则而又有仁爱之心的人，才是真正自然和社会的人。